……他剛才說什麽？

艾斯的眼睛微微瞇起，轉瞬間又恢覆了正常。大概是嫉妒了吧……畢竟按照這些人的算法，巴希爾現在還是埃及大公的第三順位繼承人，然而在喪失了實際的權利地位、連自己都族群都不把貴族稱號當一回事兒的時候，巴希爾這個名副其實的王子可就沒再享受過一點王子的福利，只是開玩笑一般地被人稱為“伯爵冕下”。沒有對比的時候還看不出什麽，但是綠寶石以一個被拐來的孩子的身份卻忽然一躍成了大家所承認的“王子”，還在當天晚上就住進了祭祀的蓬車，這代表了什麽？

實際上這並不能證明什麽，艾斯本人就能分分鐘想出無數個理由來解釋。但是對於巴希爾而言，這種行為就是刺激他的一個誘因，讓他的嫉妒和不滿前所未有地膨脹起來，並且無可忍耐地對著艾斯開始發作。

長著一副成年人的聰明樣，本質上還是個愚蠢的孩子，高貴的前·魔導師艾斯並不打算和他計較什麽。

……當然前提是要他得懂事。

當那根樹枝再次肆無忌憚地掃過來時，艾斯終於皺起了眉，轉過身來。他用了一個小小的阻隔術，沒有什麽令人吃驚的效果，但是剛好讓那根樹枝擦著他的肩膀滑落、狠狠地撞到了水裏。而隨著一聲驚叫，巴希爾本人也從河岸上滾了下來，順著那黏膩的土壤滑落水中。

巴希爾的目的可想而知，他本想打到艾斯的腦袋、讓他在水裏摔倒，力氣卻忽然落空，反倒讓自己吃了苦頭。不過他只沒覺得艾斯運氣好，只覺得他是故意想讓自己摔進來的，頓時憤怒地道：“哈！你還想對我動手！？”

“不要亂說話啊，巴希爾。”艾斯踩在巖石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落湯雞，“我可沒有在……啊，別人，咬了我一口之後又反咬一口的習慣。”

巴希爾那幾個小跟班還沒聽懂意思，他本人倒是很快明白過來了，嘩地一下子從水裏站了起來：“你什麽意思！”

“這種態度可不行啊，巴希爾，”艾斯揚了揚下巴，嘲笑道，“想問別人是什麽意思，起碼要先把自己的話說清楚吧。我好像聽到你剛才叫了我什麽——用了某個不太討喜的字眼？”

巴希爾憤怒地喊道：“小雜種！”

艾斯的臉色沈了下來，冷冷地盯著巴希爾看：“你叫我什麽？”

“小雜種！你就是個小雜種！”巴希爾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一邊咬牙切齒地叫著，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讓他吃個大虧——最好是那種讓人永遠也想不起“王子”稱號的大虧。他本想讓艾斯變得非常狼狽，自己再趾高氣昂地回去，對比之下，誰更有王子風範也就不必說了。但是現在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為什麽以往總是畏畏縮縮的綠寶石會忽然變得一點也不怕他了！？

“好呀，”艾斯面無表情地道，“看樣子你是完全沒有聽說過昨天晚上的事，對麽？那就讓我來給你長長見識吧，告訴你什麽叫太陽神罩著的男人你是惹不起的。”

——就算他對這異世的神祇沒什麽興趣，但是打著對方的名頭狐假虎威顯然是不錯的。艾斯心情愉快地想著，手中已經亮起了一團刺眼的光芒。在巴希爾驚恐的大叫中，這團比晨曦燦爛得多的白光擊打在了他的臉上，令他整個身子都猛然向後倒去，在小河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原本打算來圍觀艾斯是如何倒黴的少年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們並不在昨天的游行隊伍裏，只是聽自己的長輩說了兩句當時的奇跡，可是當時有很多人根本就沒看見那團光是怎麽發出來的，所以說得人也含糊其辭、聽的人也心不在焉。艾斯看了他們一眼，涼涼地問道：“你們還不走？”

少年們頓時如驚gong之鳥一樣地散開了，紛紛朝營地跑去。艾斯還聽到其中一個孩子邊跑邊用埃及語大聲喊道：“媽媽！阿蒙神顯靈了！”

……阿蒙神又是哪位？艾斯十分迷惑。昨天晚上還聽到他們稱呼自己為“太陽神拉”的使者，怎麽今天就變成什麽阿蒙神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給這個家夥一個教訓呢？艾斯走到巴希爾旁邊，踢了踢他的身體。他是水系魔導師，雖然基於戰鬥要求也了解過一些光系的咒語，但是那些動輒就是對光明神祈禱的魔咒聽上去都大同小異，所以到最後也沒能記住幾個——誰能想到他最後居然有了一具親光性特別強的身體呢？

巴希爾仰躺在水裏，眼睛閉得緊緊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從他的鼻孔和嘴巴裏還不斷地冒出氣泡，看起來如果艾斯不施以援手，他就很快要去見死神了。

艾斯mo了mo下巴，覺得自己那麽高貴善良，不救人的話良心實在過不去啊。

……然後基於前·水系魔導師的良心，他拽著巴希爾的頭發把對方拖上了岸。至於對方頭ding將提前多少年迎來斑禿這一命運，這就不是他所需要考慮的了。

之前跑掉的幾個少年很快就把人引了過來，艾斯對那幾位膀大腰圓的“貴族”夫人點了點頭，就施施然地返回祭祀的大篷車裏了。

帕迪阿蒙也已經醒過來了，正坐在小桌子旁吃早餐。看到艾斯，他還特別親切地打了聲招呼：“早上好，愛斯美拉達，希望你今天能擁有和昨天一樣的好心情。”

艾斯：“……”假如你沒叫我這個名字也沒把我額定的那個蘋果吃掉的話。

“我想你沒有吃早餐就出門了，一定是因為不怎麽饑餓，所以我就替你解決了一些。”祭祀大人和藹地說道，目光掃過他的衣著，“哦，你甚至把衣服洗過了……要知道這些事情是不必你自己去做的，我們神殿有二百多名專門的侍者……”

“恕我直言，您已經永遠地失去那些侍者了，祭祀大人。”早晨艾斯見過一面的埃及女人掀開了簾子，躬身進來收拾，“而且想必未來也不會有了。”

“正因為在有生之年無法享受到，現在才應該多回味一下過去。”帕迪阿蒙說著，拍了拍艾斯的肩膀：“不過，像你這樣的孩子，只要一直向前看就夠了。哦，我能看得出來，你一定會出人頭地。”

艾斯：“……”這種論調好像有點耳熟啊……

在他解決掉自己早餐的時候，人們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踩滅了篝火的餘燼，趕著馬車開始出發了。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普羅旺斯，並試圖通過那裏進入意大利。這一行程是有原因的，在被趕出埃及之後，大公曾經試過對外界的力量求助，那時候他們還想做最後一搏，至少保住富貴的生活，所以去向羅馬教廷求助。他們假裝是保守基督派的人，果然受到了教皇的接見，然而那個“可惡的老頭子”（大公語）卻讓他們在塵世中漂泊七年，不許睡在chuang上，以此為自己贖罪，因此他們又多了個別名叫“悔罪者”。

教廷的龐大勢力足以令人忌憚，雖然埃及大公的祖先們有打敗過十字軍的光輝史，但這並不代表他們自己現在可以以卵擊石。而其他的國家或者政權也不願意白白接受這些麻煩，他們最後只好和吉普賽人混在一起。別說是在塵世間漂泊七年，如今都已經十四年過去了。之前祭祀的占蔔總說這個方向不利於發展，最近才有了轉機，所以大公也打算去試一試。

教廷接納他們的幾率雖然小，但也並不是沒有。萬一能夠成功，不說恢覆從前的生活，起碼衣食住行能得到保障；而如果沒有成功呢，他們也並不吃虧，反正十四年的流浪生活都過下來了，還怕再長長久久地過下去嗎？

——隊伍裏已經有不少年輕人同吉普賽人看對眼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不出二十年功夫，一支新的流浪隊伍就又要出現了。

趕路的時光是很枯燥乏味的，但是艾斯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充滿著興趣。他不會光系的咒語，魔法還在mo索中，平時除了冥想也做不了什麽，還不如多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知識。

紙牌占蔔、看手相什麽的，雖然聽上去結果都千篇一律，但是能察言觀色、及時地說出對方心裏最想要的答案，這種功夫還是ting有意思的嘛。

大公夫人對艾斯非常關註，在聽說他想要了解這方面的內容時，就答應了要為他找一位老師。大概是這個行為刺激到了祭祀老人，在把他接到自己身邊來住以後就毫無動靜的帕迪阿蒙終於把艾斯找了過去，把一把長短不一的草葉塞進了他的手中。

“——你想掌控命運，預見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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